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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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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在想叫巾幗須眉好不好?會不會走題?其實最後標題都是隨便取的╮(╯▽╰)╭

原以為朝夕這一擊失利回頭會想個更厲害的法子再行刺殺,卻不料幻象再次顯現的時刻是在一處校場。

強大的部族自有自己的道理,而這裏....我隨意望了下校場內外,竟是有女將的。以我對人間的見識,女子大多是文耕,絕沒有武作的道理。校場中央的女將,矯健如兔,柔中帶強,不比那些男兒的身法有差。再仔細看去,不是朝夕是誰?

贏過對方將領之後,很快露出了一個半是驕傲半是得意的表情,又很快斂去。落敗的將領並無氣惱,倒是十分爽快地表示讚賞,上方觀戰的將領們也紛紛拍手,唯獨最上座的中央安靜著,逆著光線並未能清晰看見那人表情。

朝夕混入了軍中,作為刺客,真是個大膽的手法。

手法不錯,效果...似乎並沒那麽好。當幻象再變換,季節也已改變,時間流逝得飛快。

沙塵滾滾,馬蹄轟轟。那些廝殺聲、呼喊聲離我很遠,混沌中只有朝夕的身影是清晰的。一刀一劍之間,毫不見猶豫,殺伐間讓人覺得相對於刺客,她其實更應該在這樣的戰場上。

所謂慧眼識英雄,朝夕這樣賣命接近半年,才得到了靠近常縛的機會,便是那個她要刺殺的人。這一識還識得相當近,朝夕成了副將。這官職多大我不清楚,就是議事之時離上位的常縛不過兩人距離。

我站在朝夕身邊比劃著她那把藏著的短刀以什麽角度飛出去能正中常縛要害,比劃許久還是覺得朝夕右側的倆人有點礙事。窮極無聊間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朝夕口中的“他”,究竟是誰啊!

發現連最根本的問題都還不清楚,我對這趟本就沒信心的生意更加失落。身側的朝夕筆直地站著聽各位將士議事,餘光卻是直直地朝著常縛的方向。

我不禁仔細端詳起這個人來,意外地發現論起樣貌來與十七不遑多讓,只不過十七的眼神是淡的,這個人更加冷酷些。

大約又是半年,也許是一年半、兩年半,當季節變得與幻象之初一樣時,朝夕終於把與常縛之間的兩人距離給抹掉了。這意思是,她升官了。所幸這段時間內,常縛的軍隊四處征戰,並未入侵到朝夕的部落。偶爾看到那個廣闊的地圖,也會想想,成全常縛做個時代英雄也不錯。

即使幻象還未到最後,想來也是能推測到結局的。朝夕的魂魄與現在的模樣別無二致,她大約就是死在這個年紀,更可能是死在刺殺之事上。

直到朝夕站在常縛身邊,這兩人都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努力升官之後,朝夕終於不用奔波在戰場前線,她就站在常縛身邊,靜靜地看他部署將士。在出發的鼓聲中,我看到一閃而過的銀光。

朝夕在等,等一個能與常縛獨處的機會。這個策略是個好策略,沒有任何護衛與機關,刺殺成功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只有一個問題,常縛的身手究竟如何?那銀光有所猶豫,最終隱去。

這樣的機會只能有一次,朝夕還在猶豫。於是這短短的低頭猶豫,被轉身的常縛看到了,可能看成了發呆。他說道:“把自己的營地也當做戰場,不要掉以輕心。”冷淡的聲音,朝夕略微慌亂地擡起頭來,卻很快應道:“是。”

本來晴朗的天卻忽然暗下來,驚了兩人。常縛丟下一句“去牽馬”,便迅速進了營帳。

兩人奔馳在戰道上,朝夕問道:“將軍,我們這是去哪兒?”因為常縛的戰馬速度實在是快,朝夕跟得吃力,氣息有些不穩。

常縛壓了眉頭,眼神深暗,回道:“巫族是個會祈雨的部族,且地處群山之中,尤其部族入口之處,懸崖峭壁,”說話間擡頭看了下成片聚集的積雨雲,繼續道:“若是遇上暴雨,那巖石落下來,就是天然的屏障。”

朝夕蹙眉思索一回:“我們是去阻止將士們前進嗎?”

常縛更加冷了聲音:“是讓將士們在雨落下之前通過那片溝谷。”

追上行軍尾處後,軍令便一層一層地傳到前方,很快將士們便調整了步伐。

雲聚集得更加濃厚,整個天空都是昏沈的,黑雲像是要壓下來一樣,很快便化作暴雨傾倒下來。

在雨落的前一刻,所有將士走出了溝谷。倒是朝夕,不知為何駐馬不前。雨水砸落下來時,她還在溝谷中,盯著右邊的亂石發呆。

常縛在不遠的前面回頭,催促道:“牧將軍,跟上來。”

朝夕轉頭茫然地看著他,而後亂石從上方滑落。我看到常縛皺了眉頭,策馬沖過來,朝夕似乎沒註意到這意外,只是盯著飛馳過來的人。

亂石摩擦的聲音很是刺耳,落在身上肯定也相當痛。

滾滾石流將兩人沖向更多的亂石之中,我看到最後一刻常縛拉了朝夕的手,將她帶進懷抱。

很快驟雨停歇,想來是巫族已降。

暴雨之時是寂靜的,暴雨之後仍是寂靜的。

山林的邊緣,亂石被阻擋在外。昏過去的朝夕睜開了眼睛,最先註意到的是身邊毫無聲息的常縛。他躺在那裏,半身被亂石掩埋,仍舊皺著眉頭,有石子在他臉上留下劃痕,一只手仍然握著朝夕的手。

朝夕用力將手抽出,半撐起身,臉色蒼白。

“你不該救我的。”她喃喃道。

就這麽安靜地看著躺著的人,朝夕摸出她的短刀,刀鞘有磨損的痕跡。她扔了刀鞘,將鋒利的刃對準了此刻毫無防備的脖頸。

“我賭你,不會見死不救。”低低的聲音散在風中。

常縛不會見死不救,那你呢?難道又會選擇在此時殺了他?這樣你便欠他兩條命。計策好,卻算錯了人心。

朝夕做不到。

收起短刀,將一身亂石推開。常縛本不打算親上戰場,因而只著了一身軟薄的戰衣,現在被亂石劃得面目全非。右腿上浸著濃厚血跡,也不知是傷了還是已經斷了。

並沒有醒轉的跡象,朝夕環顧四周,摘了兩片肥厚的草葉,循著不甚清晰的水流聲而去。我留在原地看著昏迷不醒的人,劃傷並未影響他的樣貌,倒是添了一些野性的味道,薄唇微闔,無意識中形成一個冷酷的弧度。這樣的人,怎麽會舍命去救一個部下?而朝夕口中的“賭”,依據又是從何而來?

都說旁觀者清,我這個旁觀者卻沒能從已知的記憶中得出任何常縛會來搭救朝夕的根據,許是這個龐大記憶中被忽視的那部分,朝夕經過了許多觀察思考罷。

將一捧水餵了常縛,再把人移到一旁幹凈的草地上,朝夕開始處理起那個看起來有些可怖的傷口。用來刺殺的短刀現在成了割斷戰衣的工具,扯下那片衣料時,傷口露了出來。橫亙著的一道深刻劃傷,從膝蓋到腳踝,整個小腿血肉翻飛。朝夕咬了牙,又去接了些清水過來將傷口四周擦拭了下,然後從自己身上還算完好的戰衣上選了幹凈的一處撕下長條。由於常縛刻意的保護,朝夕沒有嚴重的外傷,只有幾處擦破。一番動作下來,常縛仍舊未醒來。朝夕顯露了一點擔憂,甚至去探他的鼻息。

他們從溝谷的缺口被石流沖下來,不知到了多遠。當天色要暗下來的時候,一直待在常縛身邊的朝夕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陡然站起來,往山林外側走。我跟過去,與朝夕一樣驚住了。他們原來、原來是從一個幾丈高的陡坡滾落下來!這樣高的坡,再有樹木遮擋,即使有將士來尋他們,不往意外方面想的話,很難發現。

朝夕望了一會,許是覺得擔憂也沒用處,便又返了回去。此時節樹木正青翠蔥蘢,想撿一些柴火都有些困難,走了小半個時辰才見到一棵枯萎的樹。朝夕面露喜色,三兩下切了幾段幹松的樹枝回來。

火勢不大,勉強照亮著一方,驅趕著走獸之類。朝夕抱著手臂靠在樹根上,沒過一會便閉上了眼睛。

這幻象隨朝夕的記憶而變動,她一閉上眼睛,我便幾乎聽到了鳥蟲的晨鳴。

常縛醒過來了,只是,神情卻不大好,英俊的臉上是一種不該屬於他的茫然。朝夕睜開眼睛,茫然環顧的常縛才似乎註意到有個人在這裏,問道:“你是誰?”聲音幹澀謹慎。

朝夕還未全站起來,將將要綻開的笑凝住,臉色刷地白下去,震驚得全不能言語。

沒有答覆,茫然的男人更加狐疑,同時註意到自己腿上的傷,眼神在右腿與朝夕之間逡巡一回,似乎揣摩著其中利弊緣由。

朝夕仍未緩過神來,喚道:“將軍?”

據我淺顯的推測,常縛很可能是摔下來的時候磕壞了腦袋,忘記了一些事。

“你認識我?你是姜城人?”聽朝夕如此喚,常縛試探著問道。

朝夕茫然點頭,又茫然搖頭,失憶這個事實顯然不是誰都能立刻接受的。此時就顯出我這個旁觀者的從容了,左右這只是別人的故事,犯不著擔心。

常縛垂了眼睛,沈默一會,問道:“現在是什麽日子?”

“元姜十二年五月初九。”朝夕答道。

男人臉上的茫然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深沈,這個人其實很了不得,什麽樣的狀況都能迅速調整適應。他繼續追問:“姜城的軍隊打到哪裏了?”

朝夕回道:“昨日,攻的巫族。”又望了望陡坡那邊,“應當已降。”

“你把從一年前的四月二十三發生的事情講給我聽,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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